自由软件，开源软件还是免费软件

我生活中用的绝大多数软件都是无需付费，源代码开放，采用保护用户和作者双方权益的版权许可的。最近在软件圈子里出了两件事情：一件是Log4J重大安全漏洞, 还有一件事情是colors/faker作者自己注入Bug，不少人对自由软件生态的健康产生了深深的疑虑。未来软件生态向何处去话题太大，今天我先要澄清一下名字，名不正则言不顺嘛。

有人管这些软件叫免费软件，有人叫开源软件，还有人称它们为自由软件。那么那种称呼对呢？不讲究的话三者都对。但如果要细究，三者是不同的。它们其实是三种不同的发布和使用模式，之间的区别不在于授权许可文件规定了什么，而在于作者是谁，和使用者什么关系。

自由软件

我在这里把自由软件专指主要作者和控制者都是志愿者的软件。这也是三种软件的开端和根本。许多知名的自由软件诸如Linux，OpenSSL等都是自由软件。所谓自由软件，就是有人在不求任何回报的情况下，把自己写的软件开放给世界上所有人使用和修改。他们为什么没事自己写软件呢？一开始肯定是给自己用的，后来觉得别人可能也可以用，就开放给大家了。这种行为的本质是慈善，或者说是给全人类的礼物。既然是礼物，则以下成立：

• 作者不对这软件负任何责任。他们自己觉得好用，别人是否这么认为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
• 假如使用者觉得有可改进的地方，可以自立山头去改，或者试图劝说作者去改。
• 劝的方法必须是能落实到作者身上才有用。

最后一点我详细说一下。假如这个使用者对作者说：

改成这样吧，对我会有用。

这毫无意义，因为作者对使用者不负任何责任。所以只能这么劝：

改成这样吧，不仅对我会有用，对其他人，包括你自己也会有用。

这才可能给作者作改进的动力。

所以说，在自由软件范畴里，作者对使用者的关系是施主对乞丐的关系，使用者可能可以通过一些方法策略来对作者的发展路线有所影响，但没有任何保证。

开源软件

所谓开源软件是九十年代末产生的新事物，其作者主要是一个大公司的雇员，软件受这个公司控制。这其实也是一种产品，这软件通常也不是公司针对自己的需求开发的，但它或者不容易商业化，例如Firefox，或者可以商业化，但不商业化对公司利益更大，例如Java，所以最终公司选择开放给大家使用。开放对公司有间接的利益，例如名声，推动生态圈向这个公司希望的方向发展等等。

使用者呢，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客户，最多叫用户。假如使用者觉得需要在某方面改进，出来向这公司进言，绝大多数情况下也是没用的。仅在以下情形有用：很大一部分用户有一致的需求，一起发出同样的呼声。公司权衡利弊，觉得为名声，或从生态圈建设起见，改比不改更有利益，这才会去改。用户的这种行为从另一个角度看是一种起哄行为，反正要闹出动静出来才会有用。

所以说，在开源软件的范畴里，作者和使用者的关系是明星和粉丝的关系。明星能对粉丝造成大的影响，反之，粉丝对明星影响从个体来说微乎其微，但拧成一股绳的粉丝还是颇有影响力的。

免费软件

免费软件早就有，但开源的免费软件是二十一世纪开始后才有的。其作者通常是一个起步公司，产品线比较单一。其产品的最低阶彻底开放给大家使用。公司虽然也求名，或也想建设生态圈，但更直接的目的是给用户一点甜头，争取使一部分用户被捆绑，最终成为付费客户。付费未必是升级为高阶版软件，收费客户支持也是一个常见的产生效益的方法。免费软件著名的例子包括MongoDB，ElasticSearch 等等。

免费软件的用户群通常不会太大。公司通常也能积极听取用户的反馈，毕竟改进产品对公司发展至关重要，还可能转化免费用户为付费客户，直接提升效益。由于公司的低姿态，很多免费用户也常常以客户自居，对公司指手画脚。毕竟客户是上帝嘛。只要不是太过分，公司也就忍了，就算不挣钱，也至少有点公关的作用。

所以说，在免费软件的范畴里，作者和使用者的关系是乙方和甲方的关系，甲方更强势，乙方忍气吞声，只为求财。

总结

虽说三种事物产生有先后，但到现在，三者之间已经有紧密连接：不仅相辅相成，甚至相互转化。自由软件的作者如果创业，自由软件就成了免费软件。创业公司如果被并购，免费软件可能就转化为开源软件。到后来公司觉得无利可图，放弃产品，虽然这款开源软件大概率是黄了，但也可能被社区里的志愿者捡起来，就又变成了自由软件。

从自由软件到开源软件到免费软件，作者的地位越来越低，但使用者的地位越来越高。从另一个角度，作者的收获越来越大，使用者的使用代价也就越来越高。所以说吃亏就是占便宜，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软件业界的种种纷争其实都是双方认知不对等造成的。比如，假如作者觉得我做的是自由软件，是慈善，但使用者自居甲方，提出没完没了的需求，或者使用者觉得我用的是自由软件，用得心安理得，但作者总想从使用者身上捞好处，求捐赠。认知不对等就会产生矛盾，是矛盾总有爆发的一天，到矛盾爆发的时候，谁还记得当年美好的相遇呢？

人世间的种种不平莫不来源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