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派的困境

本文其实谈的不是政治，但用政治术语做比喻。整个人群可以分为极端派和温和派。从社会经验来看，通常来说，温和派的理念更加优化，但有意思的是，温和派和极端派的争斗中，温和派更经常处于劣势。近年来，这种现象更加明显。这是为什么？本文试图从科学上解释这种现象，并希望能对温和派指出一些出路。

优化曲线

假如我们把我们面对的社会问题简化为一个一元函数画成曲线，其Y轴为我们所要优化的函数值，例如正义，财富，公平等等，这个曲线大概类似一个二次曲线：

从这条曲线我们不难看出：

• 全局最优值在中间某点。这就是温和派的追求。
• 左边界和右边界由外部因素决定，在社会问题上通常是法律，道德或人性。
• 左边界和右边界都不如全局最优值，但两者之间也有差异。
• 这个函数在理论上超越两个边界仍然生效。

在这样一个简化模型中，我们可以清楚知道，极左和极右都是不好的选择，所以我们应该选择中道，温和，不是吗？那把我们做的选择当作是球画上去：

这时，我们就发现这人世间的一种现象，就是正反馈。用老子的话说，就是：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举例很容易理解：草原上如果狼多羊少，则多出的狼会饿死。如果羊多狼少，狼会快速增殖，吃掉多余的羊，回到平衡。这是天道。人类社会规律不是这样的。比如两个偶像圈粉，占优的一方会得到更多的资源，赞助等，从而圈更多的粉，直至把竞争对手踢下舞台。再比如一个市场上两个公司竞争，份额大的一方会挣更多的钱，做出更好的产品，有更好的广告宣传，直到独霸市场。这就是人道。

回到我们极左极右和温和派的讨论，你就会发现，温和派的位置好虽好，但却是一个不稳定状态，反而极左或极右的状态稳定的多。由于人世间正反馈的普遍存在，温和派稍有移动，就有可能向左或右加速移动，最终向极左或是极右滑落。这就是温和派的最大困境：不稳定。

天道

假如我们把优化的方向掉一个个，不是向上而是向下，上凸曲线变成下凸曲线，正反馈就变成了负反馈：

我们会发现，小球会自然向中间最优值滑落。在这样一个系统下，其实边界的存在也不重要了。这就是老子推崇的天道：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

但可惜的是，人道从本质来说，就是逆天而行，回到天道的理想很好，就是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做不到的。

人道

假如我们放弃天道，放弃不稳定的中道立场，在极左和极右中间挑选一个相对好一点的角落直奔而去，这就是极端派的选择，也就是人道。反正总有一天会滑向极端的，不如先做选择，至少避免了最差情况的发生，这样似乎也是很有道理。

问题就在于，人道的稳定来自于边界，或者说墙的存在。而墙来自法律，道德或人性。如果在一个小范围实施人道还好，假如在一个很大的范围，例如在整个国家或社会，实施人道，则会有很多很多人靠在墙上，久而久之，这墙会被靠坏了的。假如墙被靠的向后移动了，如下图：

你会发现，向后移动的墙，可能导致之前的选择错误：以前两个极端中相对较好的极端现在变成了全局最差值。怎么办？假如重新选择到另一个极端，这不仅是一个相当大的动荡，而且同样的事情最终也会发生，墙还是会被推后。在不停的向左和向右推墙的过程中，我们的社会会不可避免地滑向深渊。

仁道

假如你想在人道中维持中道，也不是不可能。一个方法是强行把左右两堵墙拉近，加高，把人的行为约束到相当窄的范畴。如下图所示：

这就是儒家思想，靠时刻加强自身的道德修养。这也叫仁道。《中庸》有言：

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但这样做相当限制了人们的自由，而自由的丧失导致创造力的丧失，不仅科学技术成为无稽之谈，文学艺术也会被阉割。当社会发展成为一个零和游戏之后，中道不中道也未必很有意义了。中国历史自汉以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地道？

把人道彻底改造成天道是不可能的。但有可能的是，通过制度设计等方法，在一个局部制造出负反馈。抽象地说，我们假如把人道曲线稍作改进，在中间砸出一个小坑，就成了这样的一个马鞍型曲线：

和天道，人道对应，我暂且把它称为地道。它的特点是：

• 不是全局最优点，但接近全局最优。
• 是局部稳定点，但也是局部最劣点。
• 和极左极右之间距离都不是很远，可以以某种概率跨越。

我暂时举不出一个坚实有力的例子，欢迎读者踊跃贡献。

总结

我希望温和派放弃寻找全局最优的想法，而在全局优化和局部稳定中寻找平衡，主动创造出负反馈来。温和派可以不止一种，坑可以不止一个。开始砸坑吧，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