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武汉通报

武汉市卫健委从去年十二月三十一日起，到一月二十一日结束，一共发了二十几篇通报．后来肺炎情况通报由省级卫健委通报，武汉市不再单独发通告．在这段时间，这是这次肺炎时期最早的官方消息来源了．让我们再重温一下这几篇通报，做一下事后诸葛亮如何？

12/31通报解读

这篇通报是整个疫情中，最早的一篇官方通报，值得我们好好品味一下．

近期部分医疗机构发现接诊的多例肺炎病例与华南海鲜城有关联，市卫健委接到报告后，立即在全市医疗卫生机构开展与华南海鲜城有关联的病例搜索和回顾性调查，目前已发现27例病例，其中7例病情严重，其余病例病情稳定可控，有2例病情好转拟于近期出院。病例临床表现主要为发热，少数病人呼吸困难，胸片呈双肺浸润性病灶。目前，所有病例均已隔离治疗，密切接触者的追踪调查和医学观察正在进行中，对华南海鲜城的卫生学调查和环境卫生处置正在进行中。

这一段是情况简介．短短一段，三次提到华南海鲜城，可以说目标明确．这个时候武汉卫健委应该是对华南海鲜城是唯一的病源地信心十足吧．

武汉市组织同济医院、省疾控中心、中科院武汉病毒所、武汉市传染病医院及武汉市疾控中心等单位的临床医学、流行病学、病毒学专家进行会诊，专家从病情、治疗转归、流行病学调查、实验室初步检测等方面情况分析认为上述病例系病毒性肺炎。到目前为止调查未发现明显人传人现象，未发现医务人员感染。目前对病原的检测及感染原因的调查正在进行中。

这一段是分析．在这一天，国家卫健委的第一次专家组才到武汉，尚未开展工作．所以说，本通告和国家卫健委专家组无关．昨天，就是30号，华大基因的初检报告写的是SARS．就是李文亮拍照发到微信同学群的那一份．后来华大又认为只是像SARS，可能是新的冠状病毒．中科院武汉病毒所30号午夜才介入，尚未有任何分析结果．流行病学调查才刚刚开始，这时虽然未发现明显人传人现象，但也不能排除人传人．

病毒性肺炎多见于冬春季，可散发或暴发流行，临床主要表现为发热、浑身酸痛、少部分有呼吸困难，肺部浸润影。病毒性肺炎与病毒的毒力、感染途径以及宿主的年龄、免疫状态有关。引起病毒性肺炎的病毒以流行性感冒病毒为常见，其他为副流感病毒、巨细胞病毒、腺病毒、鼻病毒、冠状病毒等。确诊则有赖于病原学检查，包括病毒分离、血清学检查以及病毒抗原及核酸检测。该病可防可控，预防上保持室内空气流通，避免到封闭、空气不流通的公众场合和人多集中地方，外出可佩戴口罩。临床以对症治疗为主，需卧床休息。如有上述症状，特别是持续发热不退，要及时到医疗机构就诊。

这一段是科普．有趣的是，冠状病毒排在了所有可能病因的最后一名．其实在这一天，已经有相当确凿证据指明是冠状病毒了（华大基因检测报告）．另外请画重点，这是 可防可控 最早的出处，不是王广发发明的．

1/11通报解读

这一天实际武汉发了两篇通报，第一篇主要是当前情况简介，但有一些说法不是很清晰，后来又发了第二篇以问答的方式做进一步解释．这里我们主要看解释的第二篇．

问：本次疫情病例是怎样诊断的？

答：根据患者临床表现、流行病学史和病原学检测结果综合研判。

这里的病原学检测指的是核酸检测．在这个时间点，核酸检验试剂盒还没有研发完成，但可以做全面手工核酸检测．武汉地区至少有两个实验室够资格，而且已经参与了．流行病学史指什么不好说．之后某些医生访谈回忆，当时要求一定要有华南海鲜城接触史才算，导致确诊困难．如果这是真的，则确实没有道理．当时并不能排除人传人的可能性，要求一定要有华南海鲜城接触史相当于预设了没有人传人可能性的结论．这不知道是什么单位，什么专家要求的，当时的相关人员需要澄清．

问：本次疫情病例临床表现上有什么特点？

答：临床表现为发热、乏力等全身症状，伴有干咳，住院患者呼吸困难较为常见。绝大多数患者入院时生命体征大致平稳。

这里解释了上文的临床表现一词．但最重要的临床表现，肺部影像没有说明．单单发热乏力干咳太过宽泛，不能称为特点吧．

问：目前出现一例死亡病例，具体是什么情况？

答：患者为男性，61岁，因呼吸衰竭、重症肺炎入院，同时患有腹部肿瘤及慢性肝病。该患者常年在武汉市华南海鲜市场采购货物。入院后给予对症支持、抗感染、呼吸机辅助呼吸、持续ECMO体外生命支持等治疗后，症状无好转，于2020年1月9日晚心跳停止，经抢救无效死亡。病原学检测结果提示新型冠状病毒核酸阳性。死亡诊断为重症肺炎，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重度），脓毒性休克，多器官功能衰竭，严重酸碱代谢紊乱，肝硬化。直接死亡原因为呼吸循环衰竭。

这里从临床表现、流行病学史和病原学检测结果三方面举例说明了一个病例，并说明了救治困难的原因．

问：通报中说“自2020年1月3日以来未发现新发病例”，这意味着什么？

答：根据国家、省市专家的流行病学调查，这次武汉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病例发病全部在2019年12月8日到2020年1月2日之间。自2020年1月3日以后，临床和流行病学调查显示，没有发现新感染发病的病人。

这里有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就是从三号到十号，不仅没有确诊的新冠肺炎病例，连更宽泛的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全都没有．不仅是符合全部三条标准，即临床表现、流行病学史和病原学检测结果，连符合前两条的都没有．看到这里，我想所有通报的读者都长舒一口气，看来华南海鲜城的整改起了作用，这次疫情胜利解决了．

问：如何理解“未发现明确的人传人证据”？

答：根据国家、省市专家的流行病学调查显示，这次武汉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病例大部分都有华南海鲜市场暴露史，目前没有发现明确的人传人证据。我们还在进一步开展流行病学调查和相关的实验室检验检测。另外，截止目前所有密切接触者包括医务人员都未发现相关病例。

等会儿，大部分都有华南海鲜市场暴露史，就是说少部分没有了？那他们是怎么得病的呢？只有两种可能性：人传人，或者在华南海鲜市场之外接触到病毒载体动物．不管那种可能，都还是需要仔细调查的．这里提到的所有密切接触者包括医务人员，在今天第一篇通报里有具体数字，即所有密切接触者739人，其中医务人员419人．这739人已经符合三条标准的第二条，即流行病学史，而上文提到符合前两条的一个都没有．很好，就是说这739人没有一个有临床表现了．假如以上文如此宽泛的临床表现定义都没有的话，我想，这一定是一个非常有力的证据，说明人传人真的不太可能．

1/18通报解读

这一天实际武汉也发了两篇通报，第一篇同样是当前情况简介，第二篇也是详细说明．我们仔细看看第二篇.

一、关于新增病例的有关情况

2020年1月16日，省、市专家依据患者的临床表现、流行病学史，以及利用国家刚下发的诊断试剂盒检测出的结果，新认定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病例4例。4名患者均为男性，于2020年1月5日至8日期间发病、1月8日至13日入院治疗，经治疗后症状好转，目前病情稳定，现已转运至武汉市金银潭医院集中治疗。4名新增病例相关流行病学调查正在进一步进行中，其密切接触者也正在追踪中。

是不是不对啊．这里1月8日至少已经有一个疑似病人不仅发病了，而且病得都住院了．但11日通报不是说一个都没有吗？这个人在有国家刚下发的诊断试剂盒检测确诊之前，是不是可以说是不明原因的病毒性肺炎呢？这个病人之前虽然没有试剂盒，但有没有做全面核酸检测呢？做了的话，结果是什么呢？

二、关于近期疫情防控的主要措施

进一步做好各级医疗机构预检分诊和发热门诊管理工作，早发现、早隔离、早治疗。继续对华南海鲜批发市场、市内其他农集贸市场及相关医院、病人和密切接触者居住环境进行卫生消杀。开展以“整治环境，清洁家园，干干净净迎佳节”为主题的爱国卫生运动，倡导健康生活方式。

这些措施貌似11号之前都做了呀？华南海鲜市场一号就关了，并已经卫生消杀了，还要再消杀一遍？上次可能消杀得不够干净？什么病毒能不依托活体存活这么久，是打不死的小强吗？这里防控的措施连基本的鼓励戴口罩，多洗手都没有？

三、关于境外确诊病例密切接触者相关情况

追踪到泰国首例确诊患者密切接触者17人，全部纳入医学观察，其中1名出现低热、轻微咳嗽症状，已转至定点医院治疗，其余未见异常；已获取泰国通报的第二例患者同行人员信息，对其家庭密切接触者正开展追踪；对日本通报的确诊病例患者，已追踪到4名家庭密切接触者，均已纳入医学观察。

怪不得武汉三号到十六号一个病例都没有，原来病例都跑到国外了呀，泰国两个，日本一个．他们有华南海鲜市场暴露史吗？这不是对确定是否人传人很重要吗？怎么不提人传人了？是实锤了吗？怎么也不提医务人员感染了？我们后来知道，这时李文亮已经病发多日，同济医院多名医护已经病倒，连16日回到北京的卫健委专家王广发都病倒了．

十三天后武汉重现确诊病例，海外出现多个确诊病例全部是武汉制造，武汉卫健委就是发两条通报，说明三点就算了？连记者招待会都没有？要等两天后钟南山央视连线再爆料吗？

1/19新闻发布会

过了一天，武汉市还真开了个新闻发布会．这在国家卫健委的第三次专家组，就是钟南山领衔的高级别专家组到武汉那天的上午．在这个新闻发布会上，武汉疾控中心主任李刚发布了他著名的论点:

目前综合判断，对本次的疫情初步印象是新型冠状病毒的传染力不强，不排除有限人传人的可能，但持续人传人的风险较低，随着各项防控措施的实施与落实，疫情是可防可控的．

这个新闻发布会播发在中央电视台，全国观众的面前．之后发生的事情应该不需要我多说了．

总结

在武汉通报时期，我们每个人都没想到，这次疫情可以大到如此地步，以致于全球确诊近八万，过半数在武汉一城；全球死亡近三千，四分之三在武汉一地．这将是武汉一代人心中共同的创伤记忆．这几篇通报之间有太多的疑问，在国内疫情已经逐渐收敛的今天，作为早期疫情的主管部门的武汉卫健委欠武汉人民，中国人民以及全球人民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