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帝国的统治者：单身妈妈和她的儿子

去年，我写了一篇民主是如何死去的，描述了罗马帝国的建立。那么，罗马帝国建立后，皇权是如何更迭的呢？和中国不一样，罗马帝国皇权的绝大多数并不是父子相传，而是接近中国传说时期，尧舜禹的禅让制度。简单说，前一代皇帝找一个家族之内的出色年轻人指定为自己的养子继承人。在罗马帝国前一百年，五代皇帝，个个都不是前任皇帝的亲生儿子。他们是怎么脱颖而出的呢？

带儿子的单身妈妈不能惹

中国宫廷通常的规矩是母以子贵：生出太子的嫔妃自然高人一等。但在罗马宫廷里，实际上是子以母贵：下一代皇帝能否登基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母亲是谁。具体到这前五代皇帝，他们个个都是单身妈妈带大的：

首任皇帝奥古斯都

奥古斯都或屋大维的妈妈是ATIA。她是凯撒的亲外甥女。ATIA的老公在屋大维五岁时意外身亡，ATIA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培养儿子屋大维成材上。凯撒无子，也过了能生孩子的年纪，所以ATIA极力把自己的儿子推给凯撒做养子。凯撒和十几岁的屋大维处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得这个年轻人不错，于是立下遗嘱立屋大维为养子，继承人。这份文件尚未正式公开，凯撒就在元老院里被乱刀捅死，此时屋大维只有十八岁。在屋大维还年轻，地位不稳的时候，ATIA和她后来改嫁的老公是屋大维最坚强的后盾。ATIA在屋大维二十多岁权力稳定，成为三巨头后不幸去世，没等到屋大维成为奥古斯都，君临天下的那天，但ATIA绝对是奥古斯都成功的第一要素。

二任皇帝TIBERIUS

TIBERIUS的妈妈是LIVIA。LIVIA本身的家世可能不算太显赫，但她绝对是罗马帝国几百年间，最有权势和影响力的女人。她和屋大维两个人是真爱，他们的结合可谓惊世骇俗：LIVIA怀着六个月大的身孕（来自前夫），带着三四岁儿子TIBERIUS，嫁给屋大维，此时屋大维也刚离婚，亲生女儿JULIA刚满月。所以说，TIBERIUS是所谓的拖油瓶。LIVIA再婚后生了一个死胎后再无生育，所以，LIVIA和屋大维没有孩子。屋大维成为奥古斯都君临天下后，考虑继承人先考虑的是自己的血脉，就是要在JULIA这条线打主意。JULIA先嫁给一个年轻人，结果她不到二十，还没有生育就成寡妇了。二婚JULIA嫁的是奥古斯都的左膀右臂AGRIPPUS，他比JULIA大很多。他们俩生育若干孩子后，奥古斯都算是有了继承人。可惜，JULIA人到中年，老公死了，几个儿子也先后全挂了。最后，奥古斯都再把JULIA嫁给TIBERIUS，也就是一个屋檐下长大的便宜哥哥。可惜，JULIA和TIBERIUS再未生育，JULIA郁郁而终。在所有其他选择都消失后，LIVIA和TIBERIUS笑到了最后。继位的时候，TIBERIUS已经五十多了。TIBERIUS又当了二十多年皇帝，可谓长寿，但LIVIA更牛，活到八十多，比TIBERIUS只早死三四年。

未当上皇帝的GERMANICUS

看上文应该明白奥古斯都对TIBERIUS不太满意。所以，奥古斯都死前，其实隔代指定了再下一代皇帝，GERMANICUS。GERMANICUS是LIVIA再婚带在肚子里的那个孩子DRUSUS的儿子，他爸爸DRUSUS英年早逝，TIBERIUS和DRUSUS两兄弟一起在皇家当拖油瓶，感情很深，所以，TIBERIUS 对这个侄子也是视若己出。GERMANICUS的妈妈ANTONIA身世显赫：ANTONIA的妈妈是OCTAVIA，也就是屋大维的亲姐姐，ATIA的女儿。ANTONIA的爸爸更了不得，就是当年和屋大维争天下的马克 安东尼。GERMANICUS本身是TIBERIUS亲侄子，又娶了JULIA第二段婚姻中的女儿AGRIPPA。所以，GERMANICUS在家世上是各方都能接受的人选，何况他人长得帅，还能打仗。可惜，他年纪太小，奥古斯都死的时候才十八，压不住各方势力。所以，最后叔叔TIBERIUS当了皇帝，侄子GERMANICUS当王储。结果没过几年，侄子GERMANICUS先挂了。没关系，后三任皇帝都和他有关。

三任皇帝CALIGULA

CALIGULA是GERMANICUS的儿子，妈妈是AGRIPPA。GERMANICUS死的时候，CALIGULA也就三四岁。所以，CALIGULA和他两个哥哥也是单身妈妈带大的，AGRIPPA为了她儿子能当皇帝可是费尽心机。请注意，TIBERIUS是有儿子的，GERMANICUS在的话，让侄子GERMANICUS继任还好说；GERMANICUS都死了，让TIBERIUS不传儿子传侄孙就有点过份了。最终宫斗的结果是AGRIPPA被幽禁，两个大儿子处死。年纪尚小的CALIGULA也差点被弄死，幸好被奶奶ANTONIA和太奶奶LIVIA保护了起来。后来TIBERIUS亲儿子死了，太奶奶LIVIA死了，老年TIBERIUS把侄孙 CALIGULA 接到家里和自己亲孙子比较了一通，觉得还是侄孙好点，于是，CALIGULA 最终苦尽甘来，当上了皇帝。此时，他的亲妈AGRIPPA，亲奶奶ANTONLIA，亲外婆JULIA，亲太奶奶LIVIA都死了。

四任皇帝CLAUDIUS

CALIGULA是著名暴君，只当了四年皇帝，但他荒淫无道的传说直到今天都被人津津乐道，由于过于儿童不宜，我这里不能详述，请自行搜索同名毛片。CALIGULA没浪几年就被自己卫士弄死了，元老院推举出的皇帝CLAUDIUS是CALIGULA的亲叔叔，GERMANICUS的亲弟弟。CLAUDIUS也是ANTONLIA的儿子，但由于身有残疾（瘸子，结巴），所以不引人注目。瘸子不能打仗，结巴不能演说，按理说，CLAUDIUS不是当皇帝的料。但是，CLAUDIUS当的其实很好，不仅比暴君CLAUDIUS强太多，跟二任皇帝TIBERIUS比也差不多，也就比首任皇帝奥古斯都差点。

五任皇帝NERO

NERO的妈妈是AGRIPPA的女儿，小AGRIPPA，也就是CALIGULA的妹妹，GERMANICUS 和 CLAUDIUS 的外甥女。根据以上传统，我们猜得出小AGRIPPA也是年轻守寡，自己带着儿子。按理说，NERO当不了皇帝，但小AGRIPPA自有办法。这时候，CLAUDIUS老婆出轨，被CLAUDIUS弄死了，小AGRIPPA居然有本事让元老院通过法令，允许CLAUDIUS续弦自己的亲外甥女！CLAUDIUS不是没有自己的亲儿子，但亲儿子年纪轻，斗不过小AGRIPPA，而且CLAUDIUS这时候年纪也不小了，对这个比自己小很多的老婆兼外甥女言听计从。最终，CLAUDIUS死后NERO得登大统，小AGRIPPA成了太后，母子俩圆满了吗？请看下文。

单身妈妈带大的儿子不能惹

这点是上一点的延伸。妈妈们虽然牛叉，儿子们也要给力，他们才能上位的，以上各位皇帝个个都是人才，罗马帝国有暴君，无昏君。

单身妈妈死的太早则儿子不是善类

这一点的明证是CALIGULA。他四岁爸爸死了。十岁两个哥哥被皇帝弄死，妈妈被幽禁随即去世。自己被奶奶，太奶奶保护到十七岁，然后太奶奶死了，他和弄死自己妈妈和哥哥的老皇帝住了三四年，居然成了继任皇帝。这么小的孩子的隐忍绝对不是常人能及。但同样，这种童年造就了他扭曲的心理，所以他最终成了个暴君。

单身妈妈死的太晚则母子必有一战

但是，单身妈妈太能活，成了太后呢？以上有两例：LIVIA 和小 AGRIPPA。她们拥有了极高的权势，但可惜，皇家的权力是不容分享的。

LIVIA

LIVIA 当上太后的时候，儿子 TIBERIUS 已经五十多岁了。两人几十年的经营就为这一天。但是，很快两人就有了冲突。母子最终形同陌路，在LIVIA 死前三四年，两人再也没见面，说上一句话。LIVIA 死后的葬礼，TIBERIUS 作为儿子都没有出席，致悼词的是重孙 CALIGULA。

小 AGRIPPA

NERO 二十多岁继位，小 AGRIPPA 四十出头就成了太后。她们可比LIVIA/TIBERIUS 母子轻松多了。然后呢？

我说过 CALIGULA 是暴君，但 NERO 才是暴君中的战斗机。杀人盈野，骄奢淫逸，喜怒无常什么的暂且不表，毕竟皇帝不能用普通人的道德标准衡量。但是，他先和母亲乱伦，再弑母，再把乱伦和弑母编成戏剧，自己亲自上台表演给所有人看，这就突破所有人的道德底线了，只能说NERO 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禽兽。

NERO 在位十四年，造了十四年。最终众叛亲离，横死街头。此时，从ATIA和LIVIA开始的直系家族成员全部死绝，奥古斯都王朝正式结束，罗马帝国进入新篇章。

问题出在哪里？

如果说问题出在单身妈妈们身上，这是不公平的。我上文 说过，在古代，君主制度相对于民主制度有先天制度优势。但是，君主制度的致命弱点在于权力更迭的脆弱性。竞争少出昏君，竞争多了出暴君，两杯毒酒总有一杯要喝。在这种父权体系的宫廷斗争态势下，阴谋是最有效的武器，望子成龙的单身妈妈们看似柔弱，但实际有着先天的竞争优势。她们的成功不是偶然，但她们的悲剧也是历史的必然。

AXIOS! ---- 希腊语：(你）应得的

参考文献

• Barry Strauss, Ten Caesars: Roman Emperors from Augustus to Constantine
• Wikipedia